“过年回来不?村里修水泥路了!”距离过年还有将近两个月,父亲便打来了电话,望眼欲穿的。
“怎么不回来?我都三年没回来了。”我说得很确切。
“熊英,熊英!娟儿要回来了!”听了我的回答,父亲接连呼唤着母亲的名字。我听得出,他的声音因为亢奋,明显有些颤抖。
疫情三年终于过去了,我太想念父母亲了。我想象着,父亲得知我要回去,他和母亲在地里劳作得有多轻快,笑得有多灿烂,一如阳光下金灿灿的野菊花。
我收回思绪,深踏油门,新提的奔驰车铆足了劲儿,向着温暖的港湾,一路飞奔。
“阿爸,我回来啦!”放下行李,我满院子找寻着父亲。
闻听我的呼唤,父亲很是欣喜,跌跌撞撞地从里屋迎了出来,花白的头发有些凌乱。
“咦?买新车啦!这车,怕不便宜?”
“60万!这还不算好的!”我有点放飞自我。
“60万?天啦,60万!还不如修房子!”
“房子,不是好好的么?”
“好啥好?低矮、潮湿,还漏雨!”父亲对老旧的青瓦房意见一箩筐。
“漏雨?怎么会呢!去年不是刚刚翻修过么?”
“翻修了也不行!”父亲的执拗是出了名的。
为缓解紧张气氛,我剥了一个耙耙柑,递给他。父亲迟疑了一下,接了过来,又随手放在了椅子上,一副爱搭不理的样子。
我知道父亲生气了,赶紧进屋四处察看。地面并不湿,水渍也是老印子。房屋没隐患,完全不影响居住。父亲葫芦里卖的究竟是什么药,我竟蒙圈了……
吃罢午饭,父亲又旧事重提:“真不该买车!”
“买都买了!”我勉为其难。
“可以退不?”酒后的父亲,有些微醺。
“为啥要退呢?我谈业务,离不了它!”
“还为啥呢?前几天,李二娃开豪车回来,村上劝捐了5万块!”
“5万块?那么多!”我惊掉了下巴。
“村里修路,欠了老板几十万!”
“哦……”我的声音在喉咙里打旋儿,瞬间觉得奔驰也不香了。
“退了,买辆一般的!多出的钱,正好修房子!”
“又是修房子!”我很是不解,提高了嗓门,“房子不是好好的么?”
听了我的反问,父亲没再说话。他慢悠悠地点燃了旱烟,抽得吧嗒吧嗒的,眼神望向了远方。
为了追寻美好的童年时光,我拉着父母亲,开着大奔,到村里溜达了一大圈。
“快看,这是张二娃的新房子!好气派哟!”父亲指着一处刚落成的新别墅,满是艳羡。
“再漂亮,我也不需要。它对我产生不了价值!”我的语气有点抵触,不太恭敬。
可父亲并没有理会,他背转身,又指着一处小洋楼说:“这是李老三的,他现在整对了!”
印象中的李老三,在成都卖吼货,模样有点挫。他也修小洋房了,我真有点难以置信。
近几年,村里的新房子雨后春笋般地冒出来了不少,一家比一家漂亮,刷新着我的认知。我忽然发觉,新房子是父亲在老家的脸面。可我更觉得,一部好车也是自己在外闯荡的门面。谈业务,有底气!它可以助我再上一个圈层。
“娟总,回来啦?”我正寻思着,张主任满脸堆笑地迎了上来。
“哪敢称‘总’哟?混饭的,混饭的!”我低眉自嘲。
“别谦虚嘛。你的车,霸气侧漏!”张主任明目张胆地恭维。
“还是你们村干部安逸,旱涝保收,还有社保!”
“嘿嘿,还是国家的政策好啊。”张主任踌躇满志地说,殷勤地给父亲敬烟、点火。说话间,烟雾升腾,话题开始转向。
“娟总,村里情况,你也知道的,可不可以献点爱心嘛!我的募捐任务还差十几万。”张主任单刀直入,倒也爽快。
“我打工仔一个,只能意思一下。”
“意思一下也行,爱心不分大小!”
“那就捐五千嘛。”我心里有底,准备从车上拿包。
“五千,哪够?得一万!”父亲拉扯了我一下,越俎代庖。
“好,一万就一万,听阿爸的!”
“老爷子,耿直!我要号召全村老小向您学习!”不费吹灰之力,一万块到手,张主任爽朗的声音高了八度。
捐款后,我忽然发现父亲佝偻的腰身挺直了不少,仿佛整个人也高出了一大截。我知道,父亲并不攀比,可新房子是他在老家的底气。
“等明年挣钱了,我也回来修房子。”我说得不很确切。
“修嘛!我还可以支持10万块。”父亲的表态很确切,一脸灿然。
“娟总,你尽管修!跑手续那些,算我的!”张主任投桃报李,说得斩钉截铁。
我感激地点了点头,还没来得及答话,父亲便一口接过了话头:“肯定要麻烦你的!”
修!一定得修!让劳碌了一辈子的父母亲住得风光而又舒适!我暗下决心时,一道暖阳冲破了云层,露出了它最美的光芒……
都国胜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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